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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5 The Future, Dead End 29
「哇喔－－真是一團亂啊，看樣子我真的是喝茫了。
卡斯，我昨晚有沒有……說、或做了什麼糟糕的事？」
清醒後的迪恩抓著頭走出房間，
看到桌上的空酒瓶和酒杯，似乎隱約記得昨天晚上的情況。
「嗯……像是大吼大叫、把東西抓起來狠摔，
扯開我的衣服、硬把我壓倒之類的……」
「不會吧？！我……老天、根本是糟透了……」
「這些……你都沒有做喔。」
看到以為自己酒後醜態盡出的迪恩臉色鐵青的扶著額頭，
卡斯提爾才慢條斯理的繼續說下去。
「什麼？」
「你只是一直說話，一直說一直說。
我很久沒聽你說這麼多話了，只是你都在自問自答、很難懂你在說什麼，
而且你還拉著我一起喝，所以我沒多久就睡著了。」
「真是的、別嚇我啊！不過經你一說……似乎是有這回事，怪不得你睡得這麼熟……
不好意思啊、把你也灌醉了。」
面對迪恩試探性的詢問，卡斯提爾表情淡定的對他撒了個謊，
但是謊言卻總是能讓迪恩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吶、不管我說了些什麼，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你懂嗎？」
「嗯，我懂。」
迪恩將卡斯提爾拉進懷中，邊說邊在他額上輕印下一個吻，
卡斯提爾淡淡的笑了笑，笑著愈來愈像人類的自己。
**
迪恩沒由來的醉言和過多的個人空間讓卡斯提爾開始思考關於天堂的事，
意外的是，對於那個『家』，他似乎沒有過類似想念或思念的感覺，
甚至連過去那些和天堂有關的記憶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模糊。
卡斯提爾在漸暖的風中看著日益茁壯的作物，意識卻在腦海中尋覓關於天堂的印象。
天使們的故鄉說近是很近，來去僅僅一眨眼的時間，但是卻又很遙遠，
因為若是沒有得到『許可』，就連天使也是不得其門而入。
記憶中的天堂總有著美麗的風景，那是大天使仿照人類世界所做成的完美景色，
但是對沒有肉身的天使們而言，無法帶給他們任何感受的風景不過是一種空虛的裝飾，
一種為了能夠隨時歡迎『父親』回家、只是為了迎合祂的喜好而做成的居家佈置。
進入吉米的肉體後，他透過人類所擁有的豐富感官得到各種感覺和刺激，
就算是曾在天堂見過的類似景象，藉由人類的雙眼就變成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周遭流動的風、水、氣味，各種美麗的、醜惡的真實，
沒多久就讓卡斯提爾明白為什麼會有天使寧願放棄力量和幾近永恆的生命，
也要墮入凡間、化為多采世界中的人類。
「但是我……並不想放棄力量啊、父親。因為還有更重要的……」
卡斯提爾的手指緊緊扣住鐵絲網，有如在抵抗命運的擺弄。
在查克先前去清點新進的物資後，說要隨後跟上的卡斯提爾卻仍然佇立於原地，
只是將頭無力的靠在鐵絲網上，
動也不動的，像是要讓陽光曬去一身酒氣、以及吐不出來的鬱悶。
吹過河面的風撩動著卡斯提爾的襯衫和略長的頭髮，
雖然水氣帶來些許涼意，但頂著陽光的背脊和脖子開始傳來熱燙的刺痛感，
直到一陣女聲輕柔卻急切的呼喚從後方傳來，卡斯提爾才緩緩轉過身去。
「太好了、你還在這，查克說你可能還待在這兒。」
跑步奔向卡斯提爾的婦女氣喘吁吁的在他面前停下，露出一臉找到救兵了的表情。
「這麼急著找我，出了什麼事嗎？」
「就是、昨天那女孩突然吵鬧起來，可是我們都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只覺得她好像很慌張，你可以幫我們翻譯一下嗎？拜託你！」
「知道了，帶我過去吧。」
卡斯提爾鬆開掛在鐵絲網上的手指、給了前來尋求幫忙的婦女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
然後撥了撥散在額前的頭髮、隨著婦人去幫她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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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迪恩那天豪氣的對居民們說出『今後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話來安定居民的不安，
但是在那之後重新組織起來的領導群在召開居民大會後，
實際採取的卻是比之前更加積極的行事作風。
於是，為了確保日漸減少的物資和維持居住地的安全，
輪班外出的居民們除了像以前一樣要搜集糧食和日用品，
也開始被要求在彈藥力充足的情況下必須儘量消滅遭遇到的活屍。
『因為活屍不會繁殖，所以每削減一些活屍的數量，人類的存活率就能高一些。』
這是很容易理解和被接受的原因，
僅管有些居民對此發出反對的聲音，但大部份的居民還是同意了新的安排，
也因此，每回外出的人員和時間都增加了，
而一肩扛下責任的迪恩停留在庇護之地的時間也愈來愈少，
就算是結束了外出搜索的工作，回來也總有各種關於討論、改進的會議要開，
變得更加忙碌的生活讓卡斯提爾也鮮少有機會能和他多說上幾句話。
**
「嗨、盤點的如何？看來他們這次帶回不少好東西嘛。」
「聽說是找到保存狀況不錯的大倉庫，所以才會回來卸個貨就急著再出發去搬貨了。」
卡斯提爾走近用來堆放物資的空地，探頭看了看紙箱內的東西、順道和查克打招呼，
而棚架下的查克正唸唸有詞的在筆記本上寫下各類物品的數量。
「竟然有十幾箱的衛生紙呢！真沒想到這些薄紙也有成為重要物資的時候……
對了，他們昨天帶回來的那個少女沒事了？」
「嗯、她只是經期快到了，卻沒有人能給她需要的物品而已。」
「啊哈哈哈……那還真是尷尬，難怪她會緊張了。」
查克乾笑了幾聲，
迪恩等人昨天的收獲可不只物資，還包括一名在倉庫中躲藏的亞裔女孩，
但她卻聽不懂英文，最後是靠卡斯提爾居中翻譯才能勉強和其他人溝通。
「我可是問了老半天，她才紅著臉透露一點端倪出來啊，
要不是莉莎聽著聽著突然會過意來，真不知道我還要在那邊杵多久。」
「人家可還是個少女啊，
面對一個陌生的外國大叔，要她怎麼好意思開口提這種極度隱私的事呢？」
「唉……那些女士們把我推出門時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不都見識過活地獄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呢？」
「人嘛、無論何時何地總會有著各種莫明其妙的顧忌，你也該見怪不怪了吧。
比起來，她在這個國家也待了段時間、卻連句英文都說不出來，這還比較奇怪。」
鎮上其實也有幾位外籍人士，雖然英文並不是非常流利，
但日常溝通並無大礙，不至於像這位亞洲女孩需要有人特別幫她翻譯。
「那女孩、琳，她說自己兩年前從亞洲的一個偏僻鄉村被賣到這個國家當作業員，
每天關在工廠和宿舍，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根本沒機會也沒必要學習外文。」
那一天、像是被軟禁在他鄉的女孩們終於能夠離開狹小的作業工廠和宿舍，
不懂英文的她跟著女工們在混亂中不明究理的逃出宿舍。
雖然因為沒跟外界接觸而沒感染到流感、
也因為雇主不肯花錢讓非法雇用的勞工施打疫苗而讓她們倖免於難，
但是帶著又驚又喜的心情在暗夜裏走上殘破街道的女孩們以為獲得了自由，
殊不知等著她們的卻是更甚以往的活地獄。
同伴們接連被吃掉或變成怪物，不知道自己哪天也會淪為怪物的糧食，
恐懼日復一日的襲來，就連被發現時也呈現極度驚嚇的狀態，
讓找到她的人差點以為她已經瘋了。
「人類的本能……真是不可思議呢。」
但是這樣一個完全不認識異國的環境、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小女孩，
卻能獨自掙扎躲藏的熬到現在，令查克不禁停下筆，感嘆起人類未知的潛力。
「是啊，強韌的令人無法置信。」
「不過還是得想辦法讓她學點英語，
至少要讓她能自己表達出基本需求，不能老是靠你幫她翻譯。」
「先讓她穩定一點再說吧，有聚會時我會請女士帶她一起來參加的。」
「那就拜託你了，教那些外國人說英文可不是每個人都做得來的。
噢、對了，差點忘了。那一箱是迪恩特別說要留給你的，等等讓人搬去你家。」
「晚點再搬就好，先讓我拿幾瓶酒回去吧？」
「那種東西要拿多少都無所謂，但是……你最近喝得這麼兇，會讓人擔心的。」
「不要緊、我都放在『課室』裏，迪恩不會知道的。」
面對查克憂心忡忡的忠告，卡斯提爾卻只是俏皮的朝他眨了一下眼，
然後毫不客氣的將威士忌等烈酒一瓶接一瓶的裝進空紙箱中。
「並不是只有迪恩會擔心好嗎？說起來你們最近是怎麼了？吵架、冷戰？」
「……我不知道，他好像……在躲著我呢，也許是厭煩了吧。」
「沒……」
「什麼？」
卡斯提爾雖然已經察覺到失眠的原因，但並無助於改善失眠狀況。
他也曾試著找時間和迪恩談談，但是自從比爾死後、迪恩就鮮少長時間的待在庇護所，
每當迪恩好不容易結束一段搜索後，卻總有著各種會議或需要決策的事情在等著他，
看著他難掩疲憊、卻仍努力的對自己擠出笑容的臉，
卡斯提爾只能假裝沒事般的靜靜陪著迪恩休息，然後在他離開時繼續為失眠所苦。
「沒、沒事，你別想太多，迪恩只是這陣子太忙了而已。」
「呵呵、只是個玩笑而已。
我知道現在是鎮上現在最需要迪恩的時候，他得以大局為重的。」
『沒那回事，迪恩每次回來、最先問的都是你過的如何啊……』
其實查克是想這麼回應的，儘管這是實話但卻哽在喉中，
畢竟都讓卡斯提爾說出覺得自己被疏遠之類的話來了，
就算現在告之迪恩對他的在意，那些口頭上的關心似乎也只是掠過樹葉的微風爾爾。
然而，相較於像是重拾獵人工作而顯得神采奕奕的迪恩，
始終等著他歸來的那雙湛藍雙眼卻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暗淡。
「嘿咻、我先回去一下，待會再來幫你分配。」
卡斯提爾朝查克滄桑的笑了笑，一鼓作氣的抱起裝滿酒瓶的紙箱，準備拿到課室存放。
「難道我不應該提起那些事嗎……」
看著卡斯提爾落寞離去的背影，查克嘆了口氣、有些內疚的自言自語著。
在比爾死去之後幾天，新領導群召開了全體居民會議，
近百位的居民聚在教堂聽他們講述將要轉守為攻的行動方針。
然而，保守派的居民為了倖存者是否應該更主動的攻擊活屍這點和迪恩等人起了口角，
他們認為既然活屍只會在日落後行動、也尚未出現開始接近這個庇護之地的跡象，
就不該讓人們在外出時冒著生命危險增加可能和活屍接觸到的機會。
但是難得發聲的查克卻在此時告誡眾人－－
『活屍不見得只能在夜晚活動、也不全是行動遲緩的怪物』。
因為他曾經在最後的預知中，清楚看到成群活屍在陰天的巷道中追逐人類，
以及為了吃人而渡河、攀牆、甚至越過柵欄等影像，
也許目前可能還沒有發生、但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有所變化，
就連這塊受到大天使庇祐的土地都不見得是永遠安全的桃源鄉。
從頗具份量的查克口中聽到這些話後，不只保守派居民都噤了聲，
就連查克以為應該早已知情的迪恩也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
這些事都有被查克寫進那份已交給迪恩的手稿中，
但顯然的，迪恩沒能將手稿全部看完。
由於查克這番預定之外的發言，原本研議會給居民們一段緩衝用的過渡期縮短了，
幾乎所有的居民都被半強迫的學著以槍枝等武器攻擊活屍要害的技巧，
一時之間，原本安逸的世外桃源幾乎變成了劍拔弩張的武裝營，
當然，不需要改變的只有身為這塊奇蹟之地精神象徵的卡斯提爾、查克，
以及一些因為無法接受新的生活方式而選擇離開庇護所的人。
儘管有人離去，卻也有人因為聽到無線電或看到告示而陸續的來到這塊土地。
而在鎮上又瀰漫起不安和緊張的氣氛後，居民們開始尋求著心靈的慰藉，
應運而生的是以卡斯提爾為中心的『聚會』。
他們的聚會有點類似基督徒團契、卻又不太一樣，他們並不是在佈道或是祈禱，
甚至都很有默契的迴避和上帝或救贖有關的話題，
大部份是讓居民在閒暇時能聽聽卡斯提爾講述一些過去的故事、見聞，
或是聊聊天以放鬆一下緊繃的心靈。
而為了有別於教堂的宗教感、也為了不妨礙卡斯提爾原本的居住空間，
居民們將河岸邊的一幢小木屋整理乾淨，使之成為小型的聚會場所並稱它為課室。
但隨著迪恩待在庇護所的時間愈來愈短，卡斯提爾待在課室的時間卻愈來愈長，
因為僅僅聽到卡斯提爾提過一次失眠的事情後，迪恩只要晚歸就不再進臥室，
他會直接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或到另一間房間休息，就怕吵醒了卡斯提爾，
到後來，迪恩索性直接到別的空屋睡到天亮再回去。
漸漸的，泰半時間只能一個人入睡、一個人清醒的卡斯提爾，
就算不是聚會的時間也會獨自窩進小木屋，讀書、喝酒、睡覺，
意圖逃離那棟對孤身一人來說實在太大、大的令人不知所措的房子。
**
向日葵在雨後的陽光下綻放，一簇簇隨風搖晃的小太陽將窗檻照得一片耀眼金黃，
花朵在地面遠遠的凝望著太陽，恰似卡斯提爾每每看著迪恩開車離去的身影。
留有一頭烏黑長髮的女孩坐在窗檯邊，
看著卡斯提爾用她還一知半解的語言向群聚的居民解說宇宙起源是如何發生的。
逐漸熟悉環境的琳因為還無法被分配工作，為了讓她能儘早融入這裏的生活，
所以居民們要她先跟著卡斯提爾在鎮上四處走動，
讓卡斯提爾在生活中教她常用的英文和參與一部份簡單工作，
然後在參加聚會的時候、試著和其他居民以英文溝通。
雖然居民來來去去，但庇護所中只有琳是完全不知道卡斯提爾過去身份的人，
卡斯提爾聲稱自己曾經到她的國家旅行，才會聽得懂她的家鄉話，
對琳來說，遇到卡斯提爾就像是遇到貴人一般、也是她這輩子唯一發生的好事。
過了一、兩個月，在聚會結束後、琳經常逗留在小屋中，而不是跟其他人一起離開，
事情傳開後，有些女孩希望曾是天使、也是一名男性的卡斯提爾同等的對待她們。
卡斯提爾是庇護所中少數能夠長時間待在鎮上的男性之一，
溫柔、博學，言行或許有點奇怪、卻也有著其他人所沒有的特殊氣質，
他不拒絕任何人、也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使女孩們能夠和平的分享他所給予的慰藉，
但這卻讓同樣也想尋求慰藉的卡斯提爾陷入另一個難以自拔的深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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